CACAO 72%

　　在某個涼爽的晴天早晨，我突然夢到有一任前女友很愛吃甜食的事情，我們在夢中約會、做愛，整個過程都是無聲無息的，也沒有觸感，直到我吃了一片她放在桌上的巧克力，適中的甜度和苦味在口腔擴散開來，我就驚醒了。

　　醒來之後，我腦中第一個出現的念頭就是要買巧克力來吃。那味道佔據了我的腦袋，連腦漿都要變成巧克力了似的。要命。我一邊忍耐著乾涸的喉嚨一邊套上薄外套，沿著校區旁的人行道徒步去超商。清醒過來後陰莖像是喚醒了自己的記憶似的，那一任女友的性器的柔軟逐漸浮現，不過我知道少了些什麼，少了某種很重要的東西。那只是徒有其表的感受而已。

　　停車場只有被遺棄的流浪狗般的幾台車，應該都是早課的教授的，EVO 9不在裡面，我暫時把車還給千晶了。車子不在身邊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，明明那不是我的東西，卻好像本來就屬於我一樣。我決定暫時先不要去想那些，把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，把玩著左邊口袋裡的指北針，雖然毫無關聯，不過斷掉的金屬線讓我想起《金甲部隊》裡小丑的頭盔上寫著BORN TO KILL，和他射殺越共小女孩的那一幕。如果是我，我也會在可能有埋伏的蓋達組織軍醫院裡朝每一個病人開槍，然後回國被判處軍法關上十二年。

　　超商的店員是一個沒有化妝的年輕女孩子，留著齊劉海和黑色長直髮，應該和我同一間學校。我買了黑咖啡和夢裡的那款巧克力，結帳時她露出親切的笑容，因此我對她多了些好感。座位區有一整片的落地窗，我坐在吧台椅上觀看來來往往的汽車，早上的霧被陽光驅散了，巧克力的味道和夢裡的一模一樣，能感覺到塊狀的巧克力在胃裡因為體溫融化的過程，黑咖啡和巧克力的味道緩慢地從體內深處蔓延開來。吃了甜食後一切變得美好起來，大部分的問題都被拋到腦後。

　　就這樣我有了吃巧克力的習慣。經過兩個禮拜我幾乎養成了一種對黑巧克力病態的成癮，附近的超商一進貨就會被我掃走一半，我的書桌上堆滿了磚牆般的大量CACAO 72%，很快就連店員都記住我了。

　　期中考有一門科目必須製作簡報，一整天的田野調查剛結束，明明身體無比疲倦，卻不知道為什麼毫無睡意，只好一個人坐在深夜的超商，看著落地窗外遊手好閒的年輕人進來買東西、拎著提袋離開。我的室友和組員都已經睡了，彷彿全世界只剩下路口的紅綠燈、店員和我。

　　「那些巧克力都是你自己要吃的嗎？還是要送人的？」在補貨的女孩子背對著我問。

　　我透過玻璃的反射瞄了她一眼，把嘴裡的紅茶吞下。「我自己要吃的。」

　　「你一定很愛巧克力噢。」

　　「大概。」

　　「大概。」她像是要秤量我的回答的重量一樣重複了一次。「不愛巧克力的人是不會同一個牌子買那麼多的。」

　　「照世間的標準來說是很愛沒錯。」我修正我的說法。

　　「我也很喜歡巧克力，一開始也是接觸到低濃度的，漸漸的越來越無法自拔，現在已經認為90%以下的不是巧克力了。」

　　「說不定我也會變那樣。」

　　「如果，我是說如果，你明天早上沒事的話，要不要到我家來？我可以拿一些國外的稀有品牌讓你試試。」

　　話音剛落，外面的路口就響起了尖銳的輪胎摩擦聲，我抬起頭看著打橫的EVO 9以完美的弧度從行道樹後方滑出，減速停到超商前的路肩。千晶下車把手扶在車頂，直直盯著我。

　　「謝謝妳的好意，有機會的話再去找妳吧，今天看來不是很好的時機。」

　　我吃掉最後一根草莓口味的POCKY，把包裝丟進垃圾桶。EVO的引擎蓋和尾翼換成了黑色的，千晶把車鑰匙遞給我，移動到副駕駛座。

　　「怎麼突然想要把引擎蓋改成黑色？」我問。

　　「是碳纖維的。除了減輕車體重量之外，另外也針對續航力做了強化，裝了BOSCH的水噴射模組，換了卡鉗和油管。」

　　重新握住方向盤的感覺非常踏實，EVO 9的換檔異常順暢（大概是今天車子的脾氣溫順），高扭力帶來的加速度無話可說。我開著車愜意地在碓冰的山路上兜風，仔細感受操控性的變化。正如不知道誰說的，四輪傳動不擅長轉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。千晶安靜地靠在椅墊上，只有偶爾會給我一些手煞車甩尾的建議。我把車停進她家門前的車庫，同樣路程下引擎的溫度比以前降低了些許，但那或許可能是天氣的影響。

　　由於我覺得眼皮有點沉重，打了聲招呼便先去洗澡，用熱水沖洗痠痛的手腳。千晶換上了洋裝和高跟鞋坐在床上，等我走出浴室時她起身擁抱住我。加上高跟鞋之後她變得比我還高，我不得不抬頭才能和她接吻。我立刻就勃起了。

　　「她們也許是真心喜歡你，但是我才是真正知道你內心深處慾望的人。」千晶脫下洋裝，引導著我去觸碰她穿的吊帶襪和丁字褲，黏滑的液體沾濕了我的手指。她往後躺到床沿上，張開雙腿引誘我。

　　我毫無阻礙地進入她體內，聞著她小腿淡淡的香味，撫摸吊帶襪的蕾絲和全新的高跟鞋。千晶的性器有意地緊緊吸附著，拜此所賜我的陰莖硬得像大理石一樣，我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下。

　　「連最深處都接吻著的感覺很棒對吧？」她嫵媚地笑道。

　　「不妙。很快就要出來了。」

　　「射進來。」她用命令般的口吻說。

　　腰部深處有什麼浮了上來。強烈的快感向我襲來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緊抓住她的腰劇烈顫抖。千晶的雙腳纏繞在我的腰上，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，射精後的龜頭極為敏感，稍微挪動就會帶來高度的刺激，但是她的肉壁仍然吸吮著沒有停下。結果腫脹的陰莖完全沒有消下去。

　　「你躺下吧，換我來動。」千晶說，接著跨坐到我身上，刻意張開腿展現我們結合的部位。每當她擺動身體，豐滿的乳房就會隨之上下晃動，內衣的質地摸起來相當美好。在她高潮時我拱起身親吻她，輕拍著她的背，直到千晶放鬆下來癱軟在我身上。

　　在我們發洩無處可去的執念時，窗外不知何時泛起了骯髒混濁的晨光，我有預感等腦內啡消退後頭痛就會席捲而來。入口的晨星高掛在天空上。

　　晨星的指引會帶領我們找到進入虛空的路。

　　「你已經進入過『虛空』無數次了。」千晶露出含有性挑逗意味的笑，脫掉鞋子後慵懶地蓋上棉被。

　　我突然覺得有股寒意，從骨頭深處泛出的、揮之不去的寒意。於是我從背包裡拿出巧克力，折了一半分給千晶。被咬碎的巧克力發出「喀」的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