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堡

實體化的死亡附著在物體的每一吋表面上


  城堡裡的一切都是灰階,十二月的寒風肆意地從門窗的縫隙吹進來,儘管是晴天卻看不到太陽,家具、牆壁、窗外的風景沒有半點色彩。

  我一直在想城堡的事情,兩年間不停的想,意志消沉時想著城堡,就算高興的時候腦袋裡也像被城堡的碎石磚壓住似的。城堡是啟示般的存在,但是對已經失去力氣的我來說實在太過沉重,這單純是個走不出去的迷宮。沒錯,這只是一座迷宮。我心想。有時我會在城堡的中庭漫步,坐下來看著樹枝上的伯勞鳥,牠們總是稍作停留後便撲著翅膀消失在牆外了。薄薄的雪每到中午就會融化,地面變得泥濘,因此我會盡量避開這段時間。

  夜裡我總是坐在壁爐前燒著煤炭,窩在沙發上緩緩的、像個老人一樣用火鉗撥著燒得發紅的煤炭。聽得到城堡說話的聲音,那或許不是城堡本身發出的聲音,而是曾經居住在這裡的人們烙印在建築裡的化石一樣的殘骸。甚至也有動物的,蜥蜴和蛇發出的嘶嘶聲……不可思議的是,我竟然聽得懂大部分的意思,有充滿惡意的也有非常中性(但是宣告了殘酷的未來)的預言。唯獨沒有鳥叫聲,簡直像鴿子和杜鵑都被噤聲了。

  星光在窗外閃爍,彷彿要熄滅了。

  不定期會有人送溫暖的飯菜和麵包來,時間上過於隨興,我常常得餓肚子,不過對於有人提供飯菜我仍舊充滿了感謝。關於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了,我沒有任何消息,也沒有一絲好奇。在寂靜的空間裡就算是自己的心跳聲也略顯吵雜了。

  「唱歌啊。不知道怎麼辦的話,就唱歌吧。」女人說。

  她可能想試著鼓勵我,但在我耳裡聽起來就覺得有點諷刺。我不會唱歌,一直都不會,天生就這樣。

  「拍照倒是會一點。」我說。思緒好混亂。女人說的話刺激到了我內心深處沉寂已久的什麼,讓我想起學生時代的事。各式各樣的線條和光影在我腦中劃過,好的東西和不好的東西夾雜在一起,炸彈和小溪。回過神,火鉗掉在了地上,我的雙眼深處還輕微跳動著。

  黑暗中的女人微微張開雙唇,然後啟示降臨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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