碓冰的魔女

　　在一切都像要崩壞似的七月過了之後，已經十幾年沒有作過夢的我又開始作夢了，而且夢的內容是重複和連續的，每一次都非常真實，醒來時女人的聲音、味道以及柔軟的觸感都還停留在我的四肢，因此我也沒辦法簡單當作是夢不去多想。夢裡我和一個辭掉設計師工作自己開了一間服飾店的女生交往，她比我大十歲，我總是想不起她的名字。時間是侏儸紀世界的聯名彈珠台推出的兩年後。

　　夢裡的我十九歲，眼前的所有東西看起來糟糕得不能再糟的年紀。當然，現在也還是這樣，只是能夠感覺到我心裡有什麼東西死掉了。女朋友總是穿著貼合雙腿曲線的牛仔褲，幾乎沒看過她穿裙裝，或許是因為開車不方便才不穿。她的車是白色的SUBARU GC8，車況照顧得很好，最近才重新烤漆過。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失禮，但是我常在想是不是她太強勢才沒有同年齡的追求者，如果是這樣在女校要交到伴侶反而應該不成問題，深邃的瞳孔和端正的容貌怎麼看都相當性感。不管在夢裡還是現實中，我對年長的女性實在沒有抵抗力。

　　駕照考過的那個禮拜五，女朋友開著同樣是白色的LANCER EVO 9來接我，她跨出駕駛座的時候我才認出臉。

　　「這是之前父親送的，但是我習慣原本的車了，就這樣放在老家有點浪費，剛好你的生日快到了對吧？」

　　我點點頭，周圍的視線讓我的耳根發紅，一心只想盡快離開的我只好按照女朋友的指示坐上駕駛座。因為不熟悉車子，換檔也很生疏，不過她撐著手看向車窗外好像很愉快的樣子。我們先去吃晚餐，停車的時候我心中捏了把冷汗，所幸隔壁的車離得很遠。晚餐的牛排煎得恰到好處，調味也無可挑剔，吃飽了連腦袋都變得幸福了。可能被幸福的感覺影響，女朋友在車門旁突然湊近我耳邊低語。

　　「想不想做一點大人的事情？」

　　「好啊。」我點點頭。

　　「我來開車。」

　　EVO 9一路飛奔過市區的街道，鑽進我不熟悉的巷道，最後爬上了陌生的山路，真的是連路燈都沒有的偏僻山路，不管早上多麼美麗的森林，只要到了晚上就會變得十分可怕。然而女朋友好像對每個彎道都無比熟悉，入彎和出彎都用瀕臨失速的速度完成，從來沒看過她這樣開車，橫向慣性沉重地壓在我的胸口。經過連續S彎後眼前出現開闊的空地，車子穩定減速停在了飲料販賣機的前面，半夜三點的遊客中心只剩販賣機的燈光，我下車想要買罐裝的可樂來喝，發現雙腳還微微顫抖著，女朋友走到身邊，我便把冰涼的汽水遞給她。

　　「好厲害啊，妳沒有參加車隊之類的嗎？」我說。

　　「以興趣使然的人來說，我的成績還算是不錯的，不過我討厭跟人交流，所以一直沒跟本地的車隊有往來，如果你有興趣一起玩的話就幫大忙了。」

　　我點點頭，把鋁罐捏扁丟進垃圾桶。

　　「那下坡就給你開了，我當副駕駛，一開始先用抓地跑法就好了，時機我會告訴你。」

　　於是我開車下山，女友當副駕駛。坐上駕駛座才發覺視線和路面都窄得驚人，光是注意前方路況就用盡全力了，我的背不斷留下冷汗，腦袋裡除了迴盪著STEPHY MARTINI的MAD DESIRE之外再也沒辦法思考其他事情。在尖銳的旋律中我從夢裡驚醒，陰暗的陽光照進房間，我走到陽台上探出頭，我的老舊檔車還在停車棚裡，被太陽曬到褪色的坐墊和電瓶蓋都維持著有氣無力的樣子。EVO的引擎聲、方向盤的觸感和女友的香氣都不可思議地殘留著，我越來越不覺得那是單純的夢。我和女友約好九月的時候要再見面，而那正是我作為交換學生到國外的開學時間，八月即將在大量的清醒夢中過去了。

　　八月底我就準備好了行李，自己搭飛機到從未去過的地方，在九月的夜晚遇見了碓冰的魔女。